—微洛豪
—剃了头发的豪哥形象请自行脑补马军
—不知所云
—完
1
在监狱里的日子伍世豪过的不好也不坏。
他被迫剃掉了一头打理过却仍有些乱糟糟的头发,还有使他看起来更加有威慑力的小胡子。
他站在镜子前,仔细观察着自己。清秀的让人怀疑。
其实,自己也不过不惑之年而已。
如果出狱以后能碰巧遇到雷洛,雷洛一定认不出来他。
认出来也不一定会打招呼,两人说不定会擦肩而过。
三十年,迟早会长出来的。
他希望长得不要太快,最好三十年能刚刚好,长回它们原本的长度。
这样出狱后,兄弟们都还能认得他。
如果他们还在的话。
2
不懂事的狱卒按照规定,试图强行夺走伍世豪的拐杖。
曾经被伍世豪知遇过的小弟,将那名狱卒暴打了一顿。
这引来更多装备齐全的狱卒,他们拿着盾牌和警棍。
伍世豪侧倚在门框上,似笑非笑的看着闹剧中的人们。
最终他招呼着小弟们,让他们停手。
“我不要那根拐杖了。”
他不想再有人因为他而受伤了。
他扶着墙一瘸一拐地走进属于他的铁栅栏里。
慢慢会习惯的,他这样想。
不过是少了根拐杖而已,跟他失去过的那些比起来,简直不值一提。
他回想起哑七大威小威,把拐杖递给他时,脸上孩子般等待表扬的笑容。
回想起雷洛第一次看到他的拐杖时,闪烁的目光,“很气派的嘛。”
奇怪的是事后那名狱卒突然把拐杖给他送了回来。
据说是有阿sir暗中指使。
3
同间的狱友是个好人。
一生做尽好事,却被老婆和在外面找的小白脸诬告抢了银行,小白脸背后势力强,原本关十年就够了,活生生被搞成二十年。
警察的时间就是正义光明的吗,放屁,伍世豪老早就不相信了。
“你现在的位置原本也是一个毒枭的,后来被那个五亿探长雷洛放出去了。”狱友跟他说。
至于那个人叫什么,狱友说他忘记了。
伍世豪记得。
“你叫什么?”伍世豪问狱友。
“叫我十二号吧,我不喜欢有人叫我名字了。”
他的条纹罪犯服上,用红色的字体标注了十二。
一开始狱卒和别的犯人都叫他十二号,叫了近十年,他也就习惯了。
伍世豪低头看自己胸口的红字,“八十八”
换作以前,他一定很喜欢这个吉利的数字。
4
那天晚上,十二突然掀开床垫,伍世豪隐约看到,他从里面掏出两个压得扁平的香烟,和一根火柴。
放在手心里捏了捏揉了揉,香烟基本上恢复了原状。
“吸烟吗?”
伍世豪接过烟,叼在嘴里,将脸凑近他用手护住的火苗。
蓝烟袅袅升起,将两人包裹住。
“虽然狱卒不太管,但还是要藏得好一点,被发现几次估计就没有减刑的可能了。”
十二语气略带得意,他枯瘦的脸庞在微弱的火星下有些可怖,“这些偷鸡摸狗的事,我都是进来以后才学会的。”
伍世豪深吸了一口烟,这个牌子有点熟悉,他很久没抽过劣质香烟了。
以至于第一次来到这里时,抽的烟是什么味道,他已经有点模糊了。
门外突然有摇晃的手电筒的光柱和脚步声。
十二熟练的用手指掐灭烟头躲进被窝里。
伍世豪学着他的样子,烫的他到抽了一口凉气。
脚步声停在了门口,不多时,就离开了。
5
“伍世豪,有人来找你。”
钥匙和门锁的声音响了一阵,狱卒打开门,给伍世豪套上手铐和脚铐。
见到来人时,伍世豪有点惊讶,
“正哥?”
严正倒没有因为他的新造型而感到奇怪,也没有过多的寒暄。
面前一台照着黑布的机器突然闪起了灯光,摄影师完全没有意识到严正还在画面里,他习惯性地喊着,“一二三,茄子。”
“洛哥说他好想见你。”严正稍微帮他理了理衣领。
摄影师机械化地做着重复的动作。
直到伍世豪终于露出了僵硬的笑容。
临走时,严正突然叫住了伍世豪,他停顿了很久,才说,“少抽烟。”
伍世豪木讷的点了点头。
去洗照片时,严正悄悄留下了第一张胶卷。
他跟跛豪没有什么交集,但是他认识阿豪。
阿豪该浪子回头才是。
6
能做到全香港的黑道老大,伍世豪以前的仇家自然很多,被送进号子的也不少。
他原本想假装不认识他们,仗着自己剪了头发,最好也不要有人认出他来。
但是麻烦总是自己找上门的。
“来新人了,以前怎么没见过啊。”
公共浴室里,一个高个子男人向伍世豪走近,伸手掰过他的下巴,然后做出了一个极为怪异的表情。
“哟,这不是豪哥嘛。”男人上下打量着伍世豪,见伍世豪不理他,就上了手,搭在他肩膀上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就游走到了系着一条白毛巾的腰间,“没想到豪哥身材这么好啊。”
周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。
此前伍世豪的小弟们都被他安排好了,进号子里的很少,蹲在里面的自然是仇家多一点。
零零散散几个试图帮忙的全被那男人的手下给控制住了。
“前些天你相好的把我们给送进来了,知道兄弟不痛快,豪哥这是专门进来陪我们了?”
伍世豪抄起拐杖朝他腹部怼去,直把他怼出了三四步,一丝不挂的身上多了个红印子。
去你妈的相好,谁他妈跟他是相好。
不过可能伍世豪还没有意识到,这已经不是他只手遮天的地方了。
一群人向他涌来,他疲于招架,不晓得哪个聪明的,一脚踹上了他的右膝。
白色的毛巾跟随着他的身体一起滑落在地。
“按到墙上!”
男人直起身,朝着伍世豪走去,四周突然陷入了不自然的安静。
但男人毫无察觉。
直到警棍从背后落到他头上。
“够了!”
严正让人把他拖走。
伍世豪耻于抬头跟严正对视,严正也没看他,随手拿了一块毛巾扔给他。
“以后小心点。”
7
越发人性化的监狱管理体系中,包括了在中秋节给犯人们发月饼这一项。
中秋节啊,伍世豪坐在拥挤的操场的某个角落。
抬头看着月亮,月亮还是那个老月亮。
严正是一个刚正不阿的人,伍世豪也是一个有原则和底线的人,所以完全能够理解他那天的所作所为。
但是他只是想在中秋节表达一个朋友的问候,却让他发现,他身处的位置,无论达到多财大气粗的地步,跟严正,都是做不起朋友的。
“走吧,吃月饼去。”十二朝伍世豪招收,伍世豪摇了摇头。
他不爱吃月饼,无论广式苏式还是台式。
但是他最终还是吃了,严正突然走到他面前,手里托着一块放在吸油纸上的月饼。
“那天我很没有礼貌,后来我一直后悔没有请你吃完月饼再走,毕竟是中秋节嘛。”
8
十二即将刑满释放了。
“我走了以后,你不要太寂寞哦。”他点起了一支烟递给伍世豪,又点了一根给自己。
深吸了一口,他就开始咳嗽起来,每一声,都似乎要把肺咳出来。
他把玩着手中的香烟,转头看向伍世豪,“我走了以后,你少抽一点。”
“虽然严sir照顾你,但是你还是小心一点自己以前那些对头什么的,老的不走,新的又来。”
“还有你最近瘦的很厉害,老是胃痛也要去看看,不要不在意,搞不好还有大毛病。”
“都不年轻了嘛…”
是啊,十多年了吧。
十二起身收东西,伍世豪躺在床上侧看着他,嘴里叼着烟还絮絮叨叨说个没完。
“哦对了,我听说严sir要退休了。”
伍世豪一怔。
他嘱托了十二出去后问候他的妻子孩子安好,十二应下。
两人就不再说话。
9
伍世豪确诊肝癌的那天,严正也在。
十二临走时跟严正说,伍世豪最近不太好。
“这不归我管。”严正在刑满释放书上盖了章,就请狱卒开了他的手铐。
但是那天路过食堂,看到伍世豪弯着腰,手死死抵住右上腹,从背后看过去,原本的背肌几乎消失殆尽,整个人消瘦的可怕。
他还是把伍世豪带去了医院,这的确有一点任用职权,但他管这叫保外就医。
伍世豪跟他说没必要,狱医说只是胃病而已,结果出来后,严正立马动起了整治香港各监狱贪污腐败以至监狱医院误诊率极高。
“怎么了,你这个表情?”
伍世豪伸手去拿他手上的诊断报告书,被他捏的死死的,连抢了几次才抢过来。
“我去找香港最好的医生…给你保外就医。”
严正动用了多方人脉,这是大家这么多年来,第一次看到刚正不阿的严警官拎着月饼、黄酒,四处奔走,也是第一次看到不信鬼神的严警官在神佛面前,匍匐屈膝。
10
严正的多方跑动没有白费。
他给伍世豪申请了减刑假释,联系到了全香港最好的肝脏外科医生。
即使这时伍世豪已经肝癌晚期了。
他看着早已两鬓斑白的严正,“正哥,我想回潮汕。”
严正点了点头。
他最终选择在伍世豪出狱的那天递交辞职信,然后和他一起出狱。
在十二的帮助下,阿晴带着儿女回到了香港。
11
回潮汕的路不远,但很难走。
这一路上死了很多人。
他还记得临行前跟阿梅说去香港闯下一片天,再带她回家。
也记得跟哑七大威小威说过,要让他们过衣食无忧的日子。
也答应过阿花,要带她去他长大的地方看看。
还有雷洛,雷洛说这么多年他一直想和他一起回潮汕老家。
“我好想见你。”
伍世豪放下电话。远处的香港渐渐变小。
他回头看严正,严正背对着他,腰杆挺得笔直。
12
严正号称一生不受贿,所以他的钱包里总是空荡荡的。
但是那里有一张一百元他从来没有碰过。
那天掉了一地,唯独这一张让伍世豪遗漏了。思前想后,严正还是将它捡了起来。
与它放在一起的,还有一张黑白胶片。
严正将它们,从钱包里拿了出来,压在手中的白色花束下,放在伍世豪的墓碑前。
小心掩藏了多年,严正就是不想让自己知道,总有一个人,能破了例,坏了规矩。
—完—